第32章 養一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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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養一養
何子岐目睹周淮煦迎面走來, 表情依然不屑。
他冷哼一聲道：“我肯看上她，她就該偷著樂了。你們還敢對我做什麽不成，快給我道歉！”
話音未落, 一記結實的拳頭落下, 重重地砸在他那張精心呵護、整了大價錢的臉上。
周淮煦的拳風掃過何子岐耳尖綴著的晶瑩耳鉆, 伴隨他的晃動發出剃閃流光。
他的鼻子被揍得差點就歪了。
山根凸起歪斜, 看著有些恐怖, 急需進廠重新修理的樣子。
但何子岐顧不上這些，他整個腦袋像被一記悶棍砸中。
力道太大，令他眼冒金星，差點就迷瞪了。
等他緩過神, 看清面前的男人時，何子岐的胸口怒氣翻湧。
他立馬抄起一旁的塑料椅子砸向周淮煦。
“居然敢打老子，你他媽找死！”
作為頂流明星, 他被世人擁簇追捧慣了, 還沒人敢對他這樣。
藍色的塑料椅轟然砸落, 周淮煦擡起手臂擋住椅子。
何子岐沒料到他的反應這麽快, 楞了一下，腹部就被一股力道襲中, 整個人被踹倒在地。
何子岐的經紀人見狀尖叫出聲, 很快就引來了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
“快把他們抓起來！”
經紀人翹起蘭花指, 直指阮糖他們幾人, 厲聲道，“敢傷我們家小祖宗, 一個都不能放過！”
幾個保鏢應聲上前, 樣子氣勢洶洶。
阮糖和周淮煦對視一眼，沒有多說一句話, 分別朝那群保鏢奔去。
他們轉守為攻，主動出擊。
兩人的動作迅疾敏捷，招招制敵。
對比起他們的訓練有素，幾個保鏢就像一盤散沙，還沒一個沙包耐打。
一旁的經紀人滿臉驚恐，終於看出這群人是不好惹的。
他眼珠子一轉，就想跑出去搖人，手臂卻被人一把扯過。
“想跑！”
清脆的女聲如刺刀般紮進他的耳朵裏。
江筱月扯過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摁到地上。
她揮手往他身上捶打：“我讓你使壞，讓你助紂為虐！”
她擺出要薅光他頭發的架勢，那個經紀人被扯了一把頭發，發出尖細的叫聲。
他胡亂地揮舞雙手，卯足了勁兒反擊，一副不甘示弱的模樣。
“啊啊啊啊你竟敢抓本小姐的臉，我撓死你！”
江筱月氣急，狠狠地揍他。
打到最後沒了章法。
江筱月把警校以前教的招數都拋之腦後，只剩下三個字——幹倒他！
他倆纏打在一起，像極了扯頭花現場。
但很明顯，武力值占上風的江筱月擁有絕對的勝利。
林聖楠見那個經紀人被打得上氣不接下氣，趕緊去拽江筱月的胳膊，將他倆拉開。
再這麽下去，這經紀人估計得被她揍得連夜住上icu病房。
他們這廂亂鬥成一團。
那邊阮糖和周淮煦配合得十分默契，將所有保鏢都打趴下了。
“這麽快就結束了，真沒意思。”
江筱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得意洋洋地說。
林聖楠看著她發絲淩亂，白皙的小臉上掛著點彩，毫不在意地露出燦然笑靨。
他無奈地籲出口氣，跟在江筱月的身後，替她拿起剛剛打鬥時掉落的CHANEL包包。
他也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要做這些，但做得格外絲滑又自覺。
阮糖揉了揉自己打酸的手腕，發絲半點沒亂，神情清冷淡然。
完全看不出剛剛經歷了一場酣戰。
她懶懶散散地說：“走吧。”
他們踱步踩過休息室的地板。
江筱月沒仔細看路，不小心踩到趴在地上的經紀人一腳。
那個經紀人被打得鼻青臉腫，手背還被踩了一下，痛得嗷嗷出聲。
眼見江筱月他們幾人要離開，他顫巍巍地擡起手，還未挪動身子，一道清冷的目光就射了過來。
他擡頭對上周淮煦那雙沈邃的黑眸，眼神冷厲，極具震懾力。
令他打了個寒顫，舉起的手指微麻，整個人頓時不敢動彈。
周淮煦的嗓音似淬著冰霜，落在室內，有股逼人的寒意。
“你們要是想把事情鬧大，盡管往外說。警局的大門敞開著，我們可以去那兒聊。”
他這段話有敲山震虎的意思。
何子岐他們做了不少虧心事，如果鬧到警局去，對他的星途有百害而無一利。
經紀人的臉色發白，心裏驚疑不定。
而何子岐癱倒在椅子上，氣喘籲籲，早已疼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周淮煦他們離開的背影，眼中難掩恨意。
夜色如墨，街道上的燈光如織。
海濱長廊上的綠樹成蔭，晚風繾綣地吹拂過海面，泛起粼粼波光，匯成一副城市的斑斕夜景圖。
阮糖坐在海濱長廊上的一處長椅，將剛從藥店買來的跌打藥瓶打開，手執棉簽沾了些藥膏。
周淮煦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無聲地註視她。
她低垂眉眼，暖黃的燈光落在濃密卷翹的扇睫上，眼尾小幅度地向上翹，躍起點點的光。
許是他的視線直勾勾的，令人無法忽視。
阮糖擡起頭，撞進他的眼裏。
她抿抿紅唇，語氣意味不明：“疼嗎？”
周淮煦搖頭。
阮糖郁卒，他不偏不倚地挨了一把塑料椅砸下的重量，半聲都不吭。
居然還說不疼，真能忍。
她將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他的手臂上，低聲問：“我們不是說好按計劃行事，不打草驚蛇的嘛。”
“他那樣對你，我忍不了。”
周淮煦的嗓音很輕，落到阮糖的心裏像大風過境，吹動萬物萌生。
“你的傷忍得了，這倒忍不了了？”
“嗯。”
周淮煦的回答令阮糖彎起眉眼。
街燈的光線落在她的眼瞼處，更像是翩躚的蝶撲閃飛舞，瀲灩流動。
周遭萬籟俱靜，這會兒天色已晚，沒什麽行人走動。
須臾，一道女聲就將這股恬謐清靜的氛圍打破。
“哎喲，疼死了！”
江筱月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清秀的眉蹙起，單手撫著自己的臉頰，疼得嗷嗷叫。
她的臉被那個經紀人抓花，右側臉頰印現出一道淺淺的紅色抓痕。
林聖楠拿著衛生棉簽幫她輕拭傷口。
疼痛感來襲，江筱月鼓起腮幫子道：“你這個醫生到底會不會治人啊？”
林聖楠語塞：“我是法醫，專門治死人的。”
江筱月：“……”
她憋著一口悶氣，吐了出來，“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江筱月起身去找阮糖，聲音裏拖出一絲委屈的腔調。
“糖糖，你幫我敷藥吧，我不要林聖楠那個家夥……”
她湊到阮糖的跟前，見周淮煦沒有挪位。
她的腦海中靈光一閃，蹭到阮糖的身邊和她一起坐下。
阮糖稍稍欠身給她讓出小半個位子，肩膀嚴絲合縫地和周淮煦並在一塊兒。
肌膚相觸間，兩人臉上的神情都有了一絲變化。
江筱月仔細地打量他倆，靈動的鹿眼裏溢滿了得逞與狡黠的笑意。
沒錯，她是故意的。
她挽起阮糖的手臂，腦袋蹭了蹭她纖薄的肩膀，問：“糖糖，我會不會破相啊？”
阮糖仔細地查看她臉上的抓痕：“傷口不深，養幾天應該就好。”
“那我這樣會不會很醜啊？”
“不會，好看的。”
阮糖望向跑來的林聖楠，話鋒拋到他的身上，“不然你問問林法醫。”
江筱月下意識地看向林聖楠。
林聖楠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難得囁嚅道：“還行吧。”
還行，就是好看的意思。
這是桀驁臭屁的林法醫，最大的褒獎。
天邊的彎月高懸，灑下瑩白的月光虛虛地攏在他們的周身。
四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聲音伴著晚風吹遠。
今晚月色真美，風也輕盈。
就連黑夜中都能窺見點點星光。
—
阮糖他們在演唱會的後臺大鬧一場，接近何子岐的計劃算是實施不成，暫時落了空。
她開始另想法子，召集一隊重新商議對策。
待到午時，會議終於結束。
阮糖走回自己的工位，衣兜裏的手機就震動了兩下。
她接起電話，那頭傳來柳玉瑩的聲音，喊她回家吃飯。
阮糖狐疑地說：“小姑父送了澳洲大龍蝦來我們家？”
這太陽莫非打西邊出來了。
她家的親戚向來只會去他們那兒打秋風，想從他們的口袋裏掏出個硬幣來都不是一件易事。
阮糖說：“媽，你跟我說實話，那龍蝦花了多少錢？”
那頭柳玉瑩訕訕地說：“你小姑父剛做生意，我們能幫襯就幫襯一下。”
阮糖無語，小姑他們家做生意就跟穿衣服一樣，換了一件又一件。
這都改行多少回了。
他家兒子吃得白白胖胖，明顯家裏夥食很好，哪裏需要他們的接濟。
說到底，他們就是吃準了阮家父母與人為善。
跟親戚抹不開面子，不想和他們爭辯，這才三天兩頭地整幺蛾子。
不行，她得回去點醒他們，讓他們離那群親戚遠一點。
阮糖收拾了下桌面，拿起車鑰匙便走。
剛路過茶水間，就撞見周淮煦手裏捧著一碗泡面。
“你回家吃飯？”周淮煦垂眸問她。
畢竟阮糖一般都在警局的食堂吃午飯。
除非出任務，她從沒回家吃過飯。
阮糖點點頭：“我回我爸媽那兒吃。”
周淮煦顛了顛自己手裏的泡面，略顯為難地擰起眉：“行，你去吧。”
“……”
“我這手臂受了傷，泡個泡面也不方便，但我自己可以。”
他緊抿薄唇，低冽的嗓音裏透著幾分呷酸與委屈。
阮糖頓了頓，他這副樣子落在她的眼裏，倒顯得可憐兮兮的。
她想起之前周淮煦在她家幫忙做家務時，也像現在這樣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像極了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狗勾。
她鬼使神差地說：“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周淮煦：“好啊。”
阮糖：“……”
他回答得幹脆利落，她連撤回的時間都沒有。
大意了。
阮糖感覺自己好像又被周淮煦迷惑了。
而更讓她迷惑的是，周淮煦和她前往阮家的途中，還去了一趟超市，提著滿滿當當的禮盒登門拜訪。
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來下聘禮呢。
柳玉瑩開門時，就見阮糖的身邊立著一個容貌清俊的男人。
他身穿淺色的長款風衣，內搭高領毛衣。
身姿頎長，打扮休閑，但掩不住他周身那股清朗卓躒的氣質。
周淮煦朝柳玉瑩淺淺一笑，笑意溫和而不疏離，似白玉般無暇瑩亮。
柳玉瑩的眼睛也亮了起來，趕緊將他們迎進屋子裏。
“糖糖，你帶同事來家裏，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柳玉瑩捋捋耳邊的發絲，望向周淮煦的眼中盛滿欣喜的笑意。
“是我叨擾了，還請阿姨別見怪。”
周淮煦的嗓線清潤溫和，將禮盒遞上，“我聽糖糖說，您和叔叔喜歡喝茶就選了些茶葉和營養品，希望你們喜歡。”
阮糖的額角一扯。
他叫她什麽，糖糖？
柳玉瑩聽得眼角眉梢都泛起笑意，神清氣爽地說：“你這孩子太客氣了，不用那麽拘束，就當自己家。”
阮糖：“？？？”
怎麽就當自己家了……
阮糖輕扯了下柳玉瑩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媽，你給我留點面子。
柳玉瑩嗔了她一眼，高興地接過周淮煦遞來的禮盒。
上好的鐵觀音和單樅茶。
她和阮淵都是懂茶的，自然知道這些都是好茶葉，對周淮煦的好感也噌噌地往上漲。
她領著周淮煦坐到客廳的真皮沙發上，按捺不住好奇心。
她問：“小煦，上次我們糖糖是不是和你出去約會過？”
阮糖原本拿起桌上的一顆草莓吃，頓時差點咬到舌頭。
“什麽約會？”她怔忡。
柳玉瑩笑著說：“上次你二嬸組織了場家庭聚會，你在電話那頭不是說要和同事出去玩。”
她的目光流轉到周淮煦的臉上，“這個同事就是小煦吧？”
阮糖咽了咽喉嚨，囁嚅道：“是他。”
果然什麽都逃不過母親大人的法眼。
柳玉瑩的眼睛亮亮的，溢出光芒，對周淮煦說：“我們家糖糖整天就知道工作，難得和你一塊兒出去玩。”
她籲出口氣，“她在警局裏事務繁多，整天勞累，有你陪著她，我也放心些。”
柳玉瑩心念一轉，眉眼間染上幾分憂色，問：“小煦，你和糖糖一樣也是幹刑警的嗎？”
周淮煦說：“我是警局外聘的顧問，不是正式員工。我自己還開了一家餐廳。”
聞言，柳玉瑩的憂思散去，喜笑顏開：“不是警局的正式員工啊，開餐廳好！”
她本就擔心女兒當刑警會受傷遇險。
如若找個同行，阮淵那頭肯定不答應，她也會憂心。
不過只要阮糖喜歡，她都會同意的。
如今這樣，想想真是極好不過的事情。
柳玉瑩看著他倆並肩而坐，相貌出眾又般配，越看越滿意。
她笑著問：“小煦今年幾歲了？”
“二十七歲。”
“那你是幾月出生？”
“三月。”周淮煦如實告知，對答如流。
柳玉瑩噙起嘴角道：“那你比糖糖大六個月，六六大順好啊。”
阮糖無言以對。
沒想到她媽媽問問題這麽細，像調查戶口一樣，頗有進調查局的潛力。
來了興致的柳女士依然積極地進行“人口調查”：“那你的父母是幹什麽的？”
話落，阮糖捏著草莓的手一僵。
她記得周淮煦的父母雙亡，他兒時就被父母的戰友領養了。
周圍的氣氛低迷，沈默兩秒後，阮糖咳嗽了下說：“這草莓怎麽這麽酸啊。”
柳玉瑩沒有察覺，被阮糖的話所吸引：“酸嗎？”
她拿起嘗了一口，“這筐草莓是今早李嬸剛從超市買來的，感覺還行啊。”
阮糖抿抿唇道：“媽，我餓了。我去看看李嬸煮飯煮好了沒？”
她起身，周淮煦也跟隨她的動作，站起身子。
他對阮糖說：“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阮糖想了想，朝他應好。
畢竟留他和母親大人獨處，不知道又會被問出什麽驚天大問題。
柳玉瑩看著他倆踱步走向廚房，偷偷捂嘴笑。
這兩個孩子真是一刻也離不開對方吶。
廚房裏炊煙裊裊，李嬸正圍著廚裙在處理一只澳洲龍蝦。
周淮煦走上前，眉峰微擰道：“這龍蝦看起來不太新鮮。”
阮糖楞怔，跟過來查看的柳玉瑩也頓了頓。
那砧板上的龍蝦直挺挺地躺著。
蝦殼的顏色偏暗淡，沒有紅亮的光澤。
阮糖鼓起嘴，悶聲道：“小姑他們肯定是賣不出去才送給我們，這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
“那怎麽辦？”柳玉瑩斂眉。
周淮煦上前細細地查看那只龍蝦，思忖道：“吃還是可以吃的，但不能做成刺身了。”
李嬸聞言放下手裏的刀具。
周淮煦將龍蝦重新洗幹凈，環顧四周，挑選了下食材道：“可以煮成金湯野米燴龍蝦。”
李嬸略顯為難：“這道菜我沒做過。”
“讓我來吧。”周淮煦的嗓音低冽溫和。
明明是清潤如玉的氣質，和這廚房卻莫名貼合。
阮糖見他去拿鍋盛水，動作略顯吃力。
她想起他的手臂還受了傷，便和柳玉瑩他們說：“媽，你們去外面等著吧，我給他打下手。”
他兩在廚房裏捯飭，濃郁的煙火氣縈繞，勾纏出絲絲的暧昧氣息。
柳玉瑩不禁拉著李嬸離開。
臨走前，李嬸還不忘往裏頭瞟了一眼。
她朝柳玉瑩悄聲道：“小姐真是好眼光啊，這小哥長得好看，還會煮飯。”
柳玉瑩忍俊不禁，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
“我們糖糖選的人，肯定是極好的！”
她們小聲談論，另一頭的廚房裏爆炒火聲喧天。
周淮煦將蔥姜蒜放在油鍋裏煨煮，又在龍蝦肉上淋蛋清和澱粉勾芡。
最後加上南瓜汁濃湯和野米，下鍋蒸熟。
他的動作迅速熟稔，又有阮糖在身邊打下手幫忙。
很快，整道菜品就完成了。
飯桌上陸續端上琳瑯滿目的菜肴。
正中間放置的，正是周淮煦做的那道金湯野米燴龍蝦。
柳玉瑩手執筷子，夾了一口龍蝦肉放進嘴裏。
味道香甜濃郁，入口即化，倒是半點嘗不出這龍蝦肉不夠新鮮。
她的眼睛亮了亮：“小煦，你這廚藝真是出神入化啊。”
柳玉瑩的嘴角上揚，漾起一抹弧度，“以後誰家姑娘能嫁給你，真是有福氣！”
她的視線在周淮煦和阮糖之間流轉，意圖不要太明顯。
阮糖正喝著豆腐羹湯，差點嗆了一口。
她濃密的眼睫毛眨動了下，調轉話題道：“媽，你以後別對小姑二叔他們那麽好了。”
“……”
“他們有好事沒想著咱們，壞事就總找我們兜底，這算是家人嗎？”
柳玉瑩攥著手裏的筷子，指尖蜷了起來。
她平時看在阮淵的面子上，對這群親戚百般照拂。
她認為凡事要以和為貴，更何況他們是一家人。
但想來，那些人從未將他們當作真正的家人。
既然善意被人肆意踐踏，不如當斷則斷。
柳玉瑩看向阮糖和周淮煦，今天的事還勞煩他們處理，真是不應該。
年過五旬的她眉眼間透著幾分滄桑，鄭重地說：“媽媽知道了。”
阮糖松了口氣：“以後如果他們再找你幫忙，你就讓他們來找我！”
阮糖身為阮家長女，性子果敢颯爽，從沒給那群親戚好臉色過。
如果他們敢來，她肯定讓他們碰一身釘子。
柳玉瑩抿唇道：“我以後不會再幫他們了。至於你爸那邊，我會勸他。”
她神情稍霽，“家裏的事你別操心，和小煦好好相處。”
怎麽說著說著，又扯回他們倆身上了。
阮糖施施然地咬著筷子，埋頭吃菜，佯裝沒聽見。
柳玉瑩伸出手肘悄悄點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給周淮煦夾菜。
阮糖不由嘀咕：“這桌子就這麽大，夾得到。”
周淮煦捏了捏自己受傷的手臂，眉峰輕擰，表情略顯為難。
他將手裏的白玉瓷碗遞向阮糖，指指最遠處的一道清蒸石斑魚。
他說：“實在夠不到，麻煩你了。”
他的唇角揚起淺弧，眸底藏著促狹的玩味，盡數落進阮糖的眼裏。
阮糖咬咬腮幫子，從唇齒間擠出話來：“周大廚今天辛苦了，多吃點。”
阮糖伸出筷子，想了想，將那條魚裏最鮮美的部位挑出來，夾了一小塊魚肉放進他的瓷碗裏。
周淮煦的眉眼微動，手執筷子，嘗了一口，嘴角的弧度更甚。
這魚肉的味道唇齒留香，格外的甜。
—
阮糖發現他們最近查案的進度受阻，和那個神秘集團有關。
一隊的警員們去查探消息，每每揪到線索就被掐斷。
失蹤的人員沒有找到，賣.淫組織的窩點也被轉移。
好在他們上次去何子岐那兒大鬧一場，並非一無所獲。
那天周淮煦和林聖楠將那個經紀人支開，從他那兒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譬如何子岐現在正住在濱城新區新買的一套獨棟別墅裏。
這段時間，他一直住在那兒。
自從被周淮煦揍了一頓後，他就推了好幾天的行程通告，重新去維修他那張整容臉。
在家休養的這幾天，何子岐也沒有安分度日。
警局的人近來在他家附近盯梢，總能看見各式各樣的女人出入他家。
有的是底層女演員，還有的是小網紅。
而某天，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何子岐居住的別墅，往裏頭送東西。
阮糖派人將他抓住。
這一抓一個準，來人正是神秘集□□來的手下，專程給何子岐送賭場的邀請函。
這個集團做事謹慎隱秘，只有擁有邀請函的人才能乘坐專機，被送往境外賭博。
他們將目標人群引至菲律賓、老撾等賭場，並通過地下錢莊來轉移這些不法錢財。
經過審訊，那個送邀請函的手下透露，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委派將邀請函送往各個指定的豪門名流手中。
這個月的月底，就是他們安排這群人去賭場的日子。
眼下何子岐已經收到了邀請函。
阮糖細細思索，看來這邀請函極為重要，是他們叩響神秘集團大門的敲門磚。
如果能得到它，一切說不準就能化被動為主動。
阮糖記起江筱月所創辦的月聞雜志社能接收到社會上各種五花八門的訊息，而她本身也出自豪門。
於是，阮糖托她私下詢問打聽。
看看濱城裏有哪些豪門世家收到過賭場的邀請函。
對準有錢人，是這個集團慣來的套路。
很巧，阮糖和江筱月的身邊不乏有錢人。
很快，江筱月就帶來了一個消息。
這天下午，她坐在男執事店內的金色沙發上。
她接過助理麒麟端來的卡布奇諾，施施然地打發他離開。
她默了半晌，才道：“我聽說遲氏集團也收到了那份邀請函。”
“遲衍？”阮糖怔然。
江筱月搖搖頭：“不是他，是他的弟弟遲禮。”
遲禮常年在外應酬周旋，比起遲衍的矜冷自持，他是個八面圓通的主兒，十分油滑。
選他這樣的人給請帖去賭場，會會那些豪門貴胄。
他自然是願意的。
不得不說，這個神秘集團對濱城各家勢力都有了解。
風行草靡，海沸江翻，竟是將這兒無形掌控得一清二楚。
阮糖的黛眉深蹙，沒想到遲衍那個便宜弟弟也摻和其中。
這些年來，遲家兩兄弟形成兩軍對壘的陣容，關系緊張。
他倆不是親兄弟，爭奪遲氏集團掌權人的位子，早已水火不容。
如果阮糖去找遲衍幫忙，說不準他會很樂意，順帶教訓下他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
思及此，阮糖立刻聯系遲衍，約他見面。
正好這周末有一場高中同學聚會。
阮糖在遲衍的邀約下，決定赴約。
待到周六，阮糖乘車來到了濱城市區的帝豪酒店。
酒店內的大理石瓷磚地面被水晶吊燈的光線映現得熠熠發光，墻壁上掛著各式精美油畫。
阮糖在侍應生的引領下，穿過長廊，來到了芙蓉閣的包廂。
剛推開門，就見遲衍坐在茶幾前，正和幾位老同學品茗聊天。
一見到阮糖來了，他朝她淡淡一笑。
阮糖和到場的同學寒暄一番，隨即坐到遲衍的身邊。
遲衍為她沖了杯碧螺春，端到她的面前：“先喝杯茶。”
阮糖原想和他聊聊今天來這兒的正事，但見其他同學都在，只能先拿起茶杯，呡了一口。
茶香裊裊，沁人心脾。
她斟酌開口：“上次廣告牌的事情，我還沒有謝過你。”
“小事。”遲衍拿起紫砂壺，緩緩倒茶，“那個女孩挺有主見的，說要還錢，每個月都準時打來一小筆款。”
“她是個好姑娘。”
阮糖握著茶杯，嗓音被茶香暈得有點朦朧飄渺。
遲衍又為她添了杯新茶，似是想到了什麽，嘴角輕揚。
“上次過後，你們那兒怎麽換了個人和我聯系？”
阮糖的扇睫輕眨，突然就想起上回周淮煦向她要了遲衍的聯系方式。
她張了張唇，組織了下措辭說：“我有個同事比較熱心腸，就由他來對接這件事了。”
遲衍不置可否。
他想起公交站牌那件事的前因後果，倒是生出幾分唏噓。
遲衍說：“我那個弟弟是個不省事的。我之前就告誡過他，不要請何子岐那種男流量當代言人，但他偏偏不聽。”
這年頭男明星塌房的幾率大，就像定時炸彈一樣。
不知道幾時就會炸在自家門口。
遲衍曾為了遲氏集團的聲譽，叫遲禮選擇其他公眾人物當代言人，但遲禮卻執意找了何子岐。
他認為如今的當紅頂流擁有眾多女友粉。
如果能吸引這批受眾來玩他們的戀愛游戲，可謂是最佳選擇。
“看來他賭錯了。”
雖然何子岐現在還沒塌房，但警方已經盯上他，爆雷是遲早的事。
阮糖笑著說：“那你之後打算怎麽做？”
遲衍和他弟弟鬥了這麽久，能抓住他的把柄自然狠狠“參他一本”，已經將這事告訴他的父親了。
“祝你成功。”阮糖朝遲衍展顏而笑。
遲衍回敬她一杯茶：“我該謝謝你的幫忙。”
“欸，我這可是為了抓犯人啊。”阮糖擺手道。
遲衍失笑：“我當然知道阮大隊長志存高遠、為民除害，有你在是我們老百姓這輩子最大的幸事。”
“你少來。”
遲衍這人什麽都好，就是長著一張能瞎編胡謅的嘴。
再讓他講下去，估計她都能變成古來今往的大英雄，比那補天的女媧還厲害。
他們將話題扯遠。
轉眼間，其他同學也陸續趕到。
眼見人到齊了，大夥圍坐到圓桌前。
遲衍舉起酒杯，姿態矜雅清貴。
他揚聲道：“今天難得來了這麽多老同學，大家不必拘束，該吃吃該喝喝。”
“好嘞！”眾人紛紛應和。
有個同學瞥向坐在遲衍旁邊的阮糖，眼睛亮了亮。
“沒想到阮糖居然來了，真是稀客啊。”
“阮大隊長平時公務繁忙，也就遲總請得動！”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著，阮糖不禁汗顏。
她平時工作忙，做刑警的難免晝夜顛倒，三餐不定。
閑餘時間都沒有多少，更別提去參加同學聚會。
想想她也有四五年沒和這群老同學見面了。
“我看阮糖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
“不愧是我們的班花啊。”
“聽說你還單著，正好遲總也沒對象，要不你兩再續前緣？”
以前上學時，大夥就常將遲衍和阮糖扯在一塊兒。
兩人成績好、相貌佳，宛如一對金童玉女。
這些年過去，大夥還是愛拿他倆打趣。
阮糖握著筷子的手一頓，擡眼睇向那個說得最歡的男同學。
“老馮，你上學時就不認真聽講，老挨滅絕師太的罰，如今這嘴還是這麽碎。”
“是我錯了，該罰！”
被稱作老馮的男同學拍拍自己的嘴，樂呵呵地說。
遲衍在一旁冷不丁地開口：“老馮在暗諷你是滅絕師太呢。”
挨滅絕師太的罰，如今不就是挨她的罰嘛。
阮糖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遲衍真是白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惜沒長嘴。
這“語不驚人死不休，半句話就能把人噎死”的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改改。
老馮也被遲衍噎得喉嚨緊澀，半晌才將一塊榴蓮酥給咽了下去。
他滿臉無辜地說：“阮糖，我沒這意思！”
他身邊的女同學嗔笑道：“我們這群人裏，也就遲總敢試探糖糖的底線。”
“糖糖身手好，遲總也不怕她生氣，找你算賬。”
遲衍漫不經心地說：“她肯定不會和我一般見識。”
“誰說的。”阮糖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
他倆的關系熟絡，好友間的調侃交鋒，落在旁人的眼裏倒像是在打情罵俏。
一時間，大夥發出陣陣起哄聲和歡笑聲。
在一片歡暢氛圍中，包廂的大門忽地被人一把推開。
眾人擡眼望去，只見一道頎長身影款款地走進包廂內。
明亮的水晶吊燈光線傾灑在他的臉上，映著他清臒俊朗的眉眼。
正是周淮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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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子岐目睹周淮煦迎面走來, 表情依然不屑。
他冷哼一聲道：“我肯看上她，她就該偷著樂了。你們還敢對我做什麽不成，快給我道歉！”
話音未落, 一記結實的拳頭落下, 重重地砸在他那張精心呵護、整了大價錢的臉上。
周淮煦的拳風掃過何子岐耳尖綴著的晶瑩耳鉆, 伴隨他的晃動發出剃閃流光。
他的鼻子被揍得差點就歪了。
山根凸起歪斜, 看著有些恐怖, 急需進廠重新修理的樣子。
但何子岐顧不上這些，他整個腦袋像被一記悶棍砸中。
力道太大，令他眼冒金星，差點就迷瞪了。
等他緩過神, 看清面前的男人時，何子岐的胸口怒氣翻湧。
他立馬抄起一旁的塑料椅子砸向周淮煦。
“居然敢打老子，你他媽找死！”
作為頂流明星, 他被世人擁簇追捧慣了, 還沒人敢對他這樣。
藍色的塑料椅轟然砸落, 周淮煦擡起手臂擋住椅子。
何子岐沒料到他的反應這麽快, 楞了一下，腹部就被一股力道襲中, 整個人被踹倒在地。
何子岐的經紀人見狀尖叫出聲, 很快就引來了幾個人高馬大的保鏢。
“快把他們抓起來！”
經紀人翹起蘭花指, 直指阮糖他們幾人, 厲聲道，“敢傷我們家小祖宗, 一個都不能放過！”
幾個保鏢應聲上前, 樣子氣勢洶洶。
阮糖和周淮煦對視一眼，沒有多說一句話, 分別朝那群保鏢奔去。
他們轉守為攻，主動出擊。
兩人的動作迅疾敏捷，招招制敵。
對比起他們的訓練有素，幾個保鏢就像一盤散沙，還沒一個沙包耐打。
一旁的經紀人滿臉驚恐，終於看出這群人是不好惹的。
他眼珠子一轉，就想跑出去搖人，手臂卻被人一把扯過。
“想跑！”
清脆的女聲如刺刀般紮進他的耳朵裏。
江筱月扯過他的手臂，將他整個人摁到地上。
她揮手往他身上捶打：“我讓你使壞，讓你助紂為虐！”
她擺出要薅光他頭發的架勢，那個經紀人被扯了一把頭發，發出尖細的叫聲。
他胡亂地揮舞雙手，卯足了勁兒反擊，一副不甘示弱的模樣。
“啊啊啊啊你竟敢抓本小姐的臉，我撓死你！”
江筱月氣急，狠狠地揍他。
打到最後沒了章法。
江筱月把警校以前教的招數都拋之腦後，只剩下三個字——幹倒他！
他倆纏打在一起，像極了扯頭花現場。
但很明顯，武力值占上風的江筱月擁有絕對的勝利。
林聖楠見那個經紀人被打得上氣不接下氣，趕緊去拽江筱月的胳膊，將他倆拉開。
再這麽下去，這經紀人估計得被她揍得連夜住上icu病房。
他們這廂亂鬥成一團。
那邊阮糖和周淮煦配合得十分默契，將所有保鏢都打趴下了。
“這麽快就結束了，真沒意思。”
江筱月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得意洋洋地說。
林聖楠看著她發絲淩亂，白皙的小臉上掛著點彩，毫不在意地露出燦然笑靨。
他無奈地籲出口氣，跟在江筱月的身後，替她拿起剛剛打鬥時掉落的CHANEL包包。
他也沒意識到自己為什麽要做這些，但做得格外絲滑又自覺。
阮糖揉了揉自己打酸的手腕，發絲半點沒亂，神情清冷淡然。
完全看不出剛剛經歷了一場酣戰。
她懶懶散散地說：“走吧。”
他們踱步踩過休息室的地板。
江筱月沒仔細看路，不小心踩到趴在地上的經紀人一腳。
那個經紀人被打得鼻青臉腫，手背還被踩了一下，痛得嗷嗷出聲。
眼見江筱月他們幾人要離開，他顫巍巍地擡起手，還未挪動身子，一道清冷的目光就射了過來。
他擡頭對上周淮煦那雙沈邃的黑眸，眼神冷厲，極具震懾力。
令他打了個寒顫，舉起的手指微麻，整個人頓時不敢動彈。
周淮煦的嗓音似淬著冰霜，落在室內，有股逼人的寒意。
“你們要是想把事情鬧大，盡管往外說。警局的大門敞開著，我們可以去那兒聊。”
他這段話有敲山震虎的意思。
何子岐他們做了不少虧心事，如果鬧到警局去，對他的星途有百害而無一利。
經紀人的臉色發白，心裏驚疑不定。
而何子岐癱倒在椅子上，氣喘籲籲，早已疼得說不出話來。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周淮煦他們離開的背影，眼中難掩恨意。
夜色如墨，街道上的燈光如織。
海濱長廊上的綠樹成蔭，晚風繾綣地吹拂過海面，泛起粼粼波光，匯成一副城市的斑斕夜景圖。
阮糖坐在海濱長廊上的一處長椅，將剛從藥店買來的跌打藥瓶打開，手執棉簽沾了些藥膏。
周淮煦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無聲地註視她。
她低垂眉眼，暖黃的燈光落在濃密卷翹的扇睫上，眼尾小幅度地向上翹，躍起點點的光。
許是他的視線直勾勾的，令人無法忽視。
阮糖擡起頭，撞進他的眼裏。
她抿抿紅唇，語氣意味不明：“疼嗎？”
周淮煦搖頭。
阮糖郁卒，他不偏不倚地挨了一把塑料椅砸下的重量，半聲都不吭。
居然還說不疼，真能忍。
她將藥膏小心翼翼地塗抹在他的手臂上，低聲問：“我們不是說好按計劃行事，不打草驚蛇的嘛。”
“他那樣對你，我忍不了。”
周淮煦的嗓音很輕，落到阮糖的心裏像大風過境，吹動萬物萌生。
“你的傷忍得了，這倒忍不了了？”
“嗯。”
周淮煦的回答令阮糖彎起眉眼。
街燈的光線落在她的眼瞼處，更像是翩躚的蝶撲閃飛舞，瀲灩流動。
周遭萬籟俱靜，這會兒天色已晚，沒什麽行人走動。
須臾，一道女聲就將這股恬謐清靜的氛圍打破。
“哎喲，疼死了！”
江筱月坐在不遠處的長椅上，清秀的眉蹙起，單手撫著自己的臉頰，疼得嗷嗷叫。
她的臉被那個經紀人抓花，右側臉頰印現出一道淺淺的紅色抓痕。
林聖楠拿著衛生棉簽幫她輕拭傷口。
疼痛感來襲，江筱月鼓起腮幫子道：“你這個醫生到底會不會治人啊？”
林聖楠語塞：“我是法醫，專門治死人的。”
江筱月：“……”
她憋著一口悶氣，吐了出來，“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吧。”
江筱月起身去找阮糖，聲音裏拖出一絲委屈的腔調。
“糖糖，你幫我敷藥吧，我不要林聖楠那個家夥……”
她湊到阮糖的跟前，見周淮煦沒有挪位。
她的腦海中靈光一閃，蹭到阮糖的身邊和她一起坐下。
阮糖稍稍欠身給她讓出小半個位子，肩膀嚴絲合縫地和周淮煦並在一塊兒。
肌膚相觸間，兩人臉上的神情都有了一絲變化。
江筱月仔細地打量他倆，靈動的鹿眼裏溢滿了得逞與狡黠的笑意。
沒錯，她是故意的。
她挽起阮糖的手臂，腦袋蹭了蹭她纖薄的肩膀，問：“糖糖，我會不會破相啊？”
阮糖仔細地查看她臉上的抓痕：“傷口不深，養幾天應該就好。”
“那我這樣會不會很醜啊？”
“不會，好看的。”
阮糖望向跑來的林聖楠，話鋒拋到他的身上，“不然你問問林法醫。”
江筱月下意識地看向林聖楠。
林聖楠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難得囁嚅道：“還行吧。”
還行，就是好看的意思。
這是桀驁臭屁的林法醫，最大的褒獎。
天邊的彎月高懸，灑下瑩白的月光虛虛地攏在他們的周身。
四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聲音伴著晚風吹遠。
今晚月色真美，風也輕盈。
就連黑夜中都能窺見點點星光。
—
阮糖他們在演唱會的後臺大鬧一場，接近何子岐的計劃算是實施不成，暫時落了空。
她開始另想法子，召集一隊重新商議對策。
待到午時，會議終於結束。
阮糖走回自己的工位，衣兜裏的手機就震動了兩下。
她接起電話，那頭傳來柳玉瑩的聲音，喊她回家吃飯。
阮糖狐疑地說：“小姑父送了澳洲大龍蝦來我們家？”
這太陽莫非打西邊出來了。
她家的親戚向來只會去他們那兒打秋風，想從他們的口袋裏掏出個硬幣來都不是一件易事。
阮糖說：“媽，你跟我說實話，那龍蝦花了多少錢？”
那頭柳玉瑩訕訕地說：“你小姑父剛做生意，我們能幫襯就幫襯一下。”
阮糖無語，小姑他們家做生意就跟穿衣服一樣，換了一件又一件。
這都改行多少回了。
他家兒子吃得白白胖胖，明顯家裏夥食很好，哪裏需要他們的接濟。
說到底，他們就是吃準了阮家父母與人為善。
跟親戚抹不開面子，不想和他們爭辯，這才三天兩頭地整幺蛾子。
不行，她得回去點醒他們，讓他們離那群親戚遠一點。
阮糖收拾了下桌面，拿起車鑰匙便走。
剛路過茶水間，就撞見周淮煦手裏捧著一碗泡面。
“你回家吃飯？”周淮煦垂眸問她。
畢竟阮糖一般都在警局的食堂吃午飯。
除非出任務，她從沒回家吃過飯。
阮糖點點頭：“我回我爸媽那兒吃。”
周淮煦顛了顛自己手裏的泡面，略顯為難地擰起眉：“行，你去吧。”
“……”
“我這手臂受了傷，泡個泡面也不方便，但我自己可以。”
他緊抿薄唇，低冽的嗓音裏透著幾分呷酸與委屈。
阮糖頓了頓，他這副樣子落在她的眼裏，倒顯得可憐兮兮的。
她想起之前周淮煦在她家幫忙做家務時，也像現在這樣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
像極了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狗勾。
她鬼使神差地說：“要不，你和我一起去？”
周淮煦：“好啊。”
阮糖：“……”
他回答得幹脆利落，她連撤回的時間都沒有。
大意了。
阮糖感覺自己好像又被周淮煦迷惑了。
而更讓她迷惑的是，周淮煦和她前往阮家的途中，還去了一趟超市，提著滿滿當當的禮盒登門拜訪。
這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來下聘禮呢。
柳玉瑩開門時，就見阮糖的身邊立著一個容貌清俊的男人。
他身穿淺色的長款風衣，內搭高領毛衣。
身姿頎長，打扮休閑，但掩不住他周身那股清朗卓躒的氣質。
周淮煦朝柳玉瑩淺淺一笑，笑意溫和而不疏離，似白玉般無暇瑩亮。
柳玉瑩的眼睛也亮了起來，趕緊將他們迎進屋子裏。
“糖糖，你帶同事來家裏，怎麽不提前說一聲？”
柳玉瑩捋捋耳邊的發絲，望向周淮煦的眼中盛滿欣喜的笑意。
“是我叨擾了，還請阿姨別見怪。”
周淮煦的嗓線清潤溫和，將禮盒遞上，“我聽糖糖說，您和叔叔喜歡喝茶就選了些茶葉和營養品，希望你們喜歡。”
阮糖的額角一扯。
他叫她什麽，糖糖？
柳玉瑩聽得眼角眉梢都泛起笑意，神清氣爽地說：“你這孩子太客氣了，不用那麽拘束，就當自己家。”
阮糖：“？？？”
怎麽就當自己家了……
阮糖輕扯了下柳玉瑩的衣角，用眼神示意她——媽，你給我留點面子。
柳玉瑩嗔了她一眼，高興地接過周淮煦遞來的禮盒。
上好的鐵觀音和單樅茶。
她和阮淵都是懂茶的，自然知道這些都是好茶葉，對周淮煦的好感也噌噌地往上漲。
她領著周淮煦坐到客廳的真皮沙發上，按捺不住好奇心。
她問：“小煦，上次我們糖糖是不是和你出去約會過？”
阮糖原本拿起桌上的一顆草莓吃，頓時差點咬到舌頭。
“什麽約會？”她怔忡。
柳玉瑩笑著說：“上次你二嬸組織了場家庭聚會，你在電話那頭不是說要和同事出去玩。”
她的目光流轉到周淮煦的臉上，“這個同事就是小煦吧？”
阮糖咽了咽喉嚨，囁嚅道：“是他。”
果然什麽都逃不過母親大人的法眼。
柳玉瑩的眼睛亮亮的，溢出光芒，對周淮煦說：“我們家糖糖整天就知道工作，難得和你一塊兒出去玩。”
她籲出口氣，“她在警局裏事務繁多，整天勞累，有你陪著她，我也放心些。”
柳玉瑩心念一轉，眉眼間染上幾分憂色，問：“小煦，你和糖糖一樣也是幹刑警的嗎？”
周淮煦說：“我是警局外聘的顧問，不是正式員工。我自己還開了一家餐廳。”
聞言，柳玉瑩的憂思散去，喜笑顏開：“不是警局的正式員工啊，開餐廳好！”
她本就擔心女兒當刑警會受傷遇險。
如若找個同行，阮淵那頭肯定不答應，她也會憂心。
不過只要阮糖喜歡，她都會同意的。
如今這樣，想想真是極好不過的事情。
柳玉瑩看著他倆並肩而坐，相貌出眾又般配，越看越滿意。
她笑著問：“小煦今年幾歲了？”
“二十七歲。”
“那你是幾月出生？”
“三月。”周淮煦如實告知，對答如流。
柳玉瑩噙起嘴角道：“那你比糖糖大六個月，六六大順好啊。”
阮糖無言以對。
沒想到她媽媽問問題這麽細，像調查戶口一樣，頗有進調查局的潛力。
來了興致的柳女士依然積極地進行“人口調查”：“那你的父母是幹什麽的？”
話落，阮糖捏著草莓的手一僵。
她記得周淮煦的父母雙亡，他兒時就被父母的戰友領養了。
周圍的氣氛低迷，沈默兩秒後，阮糖咳嗽了下說：“這草莓怎麽這麽酸啊。”
柳玉瑩沒有察覺，被阮糖的話所吸引：“酸嗎？”
她拿起嘗了一口，“這筐草莓是今早李嬸剛從超市買來的，感覺還行啊。”
阮糖抿抿唇道：“媽，我餓了。我去看看李嬸煮飯煮好了沒？”
她起身，周淮煦也跟隨她的動作，站起身子。
他對阮糖說：“我陪你一起去看看。”
阮糖想了想，朝他應好。
畢竟留他和母親大人獨處，不知道又會被問出什麽驚天大問題。
柳玉瑩看著他倆踱步走向廚房，偷偷捂嘴笑。
這兩個孩子真是一刻也離不開對方吶。
廚房裏炊煙裊裊，李嬸正圍著廚裙在處理一只澳洲龍蝦。
周淮煦走上前，眉峰微擰道：“這龍蝦看起來不太新鮮。”
阮糖楞怔，跟過來查看的柳玉瑩也頓了頓。
那砧板上的龍蝦直挺挺地躺著。
蝦殼的顏色偏暗淡，沒有紅亮的光澤。
阮糖鼓起嘴，悶聲道：“小姑他們肯定是賣不出去才送給我們，這都不知道放了多久了。”
“那怎麽辦？”柳玉瑩斂眉。
周淮煦上前細細地查看那只龍蝦，思忖道：“吃還是可以吃的，但不能做成刺身了。”
李嬸聞言放下手裏的刀具。
周淮煦將龍蝦重新洗幹凈，環顧四周，挑選了下食材道：“可以煮成金湯野米燴龍蝦。”
李嬸略顯為難：“這道菜我沒做過。”
“讓我來吧。”周淮煦的嗓音低冽溫和。
明明是清潤如玉的氣質，和這廚房卻莫名貼合。
阮糖見他去拿鍋盛水，動作略顯吃力。
她想起他的手臂還受了傷，便和柳玉瑩他們說：“媽，你們去外面等著吧，我給他打下手。”
他兩在廚房裏捯飭，濃郁的煙火氣縈繞，勾纏出絲絲的暧昧氣息。
柳玉瑩不禁拉著李嬸離開。
臨走前，李嬸還不忘往裏頭瞟了一眼。
她朝柳玉瑩悄聲道：“小姐真是好眼光啊，這小哥長得好看，還會煮飯。”
柳玉瑩忍俊不禁，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
“我們糖糖選的人，肯定是極好的！”
她們小聲談論，另一頭的廚房裏爆炒火聲喧天。
周淮煦將蔥姜蒜放在油鍋裏煨煮，又在龍蝦肉上淋蛋清和澱粉勾芡。
最後加上南瓜汁濃湯和野米，下鍋蒸熟。
他的動作迅速熟稔，又有阮糖在身邊打下手幫忙。
很快，整道菜品就完成了。
飯桌上陸續端上琳瑯滿目的菜肴。
正中間放置的，正是周淮煦做的那道金湯野米燴龍蝦。
柳玉瑩手執筷子，夾了一口龍蝦肉放進嘴裏。
味道香甜濃郁，入口即化，倒是半點嘗不出這龍蝦肉不夠新鮮。
她的眼睛亮了亮：“小煦，你這廚藝真是出神入化啊。”
柳玉瑩的嘴角上揚，漾起一抹弧度，“以後誰家姑娘能嫁給你，真是有福氣！”
她的視線在周淮煦和阮糖之間流轉，意圖不要太明顯。
阮糖正喝著豆腐羹湯，差點嗆了一口。
她濃密的眼睫毛眨動了下，調轉話題道：“媽，你以後別對小姑二叔他們那麽好了。”
“……”
“他們有好事沒想著咱們，壞事就總找我們兜底，這算是家人嗎？”
柳玉瑩攥著手裏的筷子，指尖蜷了起來。
她平時看在阮淵的面子上，對這群親戚百般照拂。
她認為凡事要以和為貴，更何況他們是一家人。
但想來，那些人從未將他們當作真正的家人。
既然善意被人肆意踐踏，不如當斷則斷。
柳玉瑩看向阮糖和周淮煦，今天的事還勞煩他們處理，真是不應該。
年過五旬的她眉眼間透著幾分滄桑，鄭重地說：“媽媽知道了。”
阮糖松了口氣：“以後如果他們再找你幫忙，你就讓他們來找我！”
阮糖身為阮家長女，性子果敢颯爽，從沒給那群親戚好臉色過。
如果他們敢來，她肯定讓他們碰一身釘子。
柳玉瑩抿唇道：“我以後不會再幫他們了。至於你爸那邊，我會勸他。”
她神情稍霽，“家裏的事你別操心，和小煦好好相處。”
怎麽說著說著，又扯回他們倆身上了。
阮糖施施然地咬著筷子，埋頭吃菜，佯裝沒聽見。
柳玉瑩伸出手肘悄悄點了她一下，用眼神示意她給周淮煦夾菜。
阮糖不由嘀咕：“這桌子就這麽大，夾得到。”
周淮煦捏了捏自己受傷的手臂，眉峰輕擰，表情略顯為難。
他將手裏的白玉瓷碗遞向阮糖，指指最遠處的一道清蒸石斑魚。
他說：“實在夠不到，麻煩你了。”
他的唇角揚起淺弧，眸底藏著促狹的玩味，盡數落進阮糖的眼裏。
阮糖咬咬腮幫子，從唇齒間擠出話來：“周大廚今天辛苦了，多吃點。”
阮糖伸出筷子，想了想，將那條魚裏最鮮美的部位挑出來，夾了一小塊魚肉放進他的瓷碗裏。
周淮煦的眉眼微動，手執筷子，嘗了一口，嘴角的弧度更甚。
這魚肉的味道唇齒留香，格外的甜。
—
阮糖發現他們最近查案的進度受阻，和那個神秘集團有關。
一隊的警員們去查探消息，每每揪到線索就被掐斷。
失蹤的人員沒有找到，賣.淫組織的窩點也被轉移。
好在他們上次去何子岐那兒大鬧一場，並非一無所獲。
那天周淮煦和林聖楠將那個經紀人支開，從他那兒套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譬如何子岐現在正住在濱城新區新買的一套獨棟別墅裏。
這段時間，他一直住在那兒。
自從被周淮煦揍了一頓後，他就推了好幾天的行程通告，重新去維修他那張整容臉。
在家休養的這幾天，何子岐也沒有安分度日。
警局的人近來在他家附近盯梢，總能看見各式各樣的女人出入他家。
有的是底層女演員，還有的是小網紅。
而某天，有個男人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何子岐居住的別墅，往裏頭送東西。
阮糖派人將他抓住。
這一抓一個準，來人正是神秘集□□來的手下，專程給何子岐送賭場的邀請函。
這個集團做事謹慎隱秘，只有擁有邀請函的人才能乘坐專機，被送往境外賭博。
他們將目標人群引至菲律賓、老撾等賭場，並通過地下錢莊來轉移這些不法錢財。
經過審訊，那個送邀請函的手下透露，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被委派將邀請函送往各個指定的豪門名流手中。
這個月的月底，就是他們安排這群人去賭場的日子。
眼下何子岐已經收到了邀請函。
阮糖細細思索，看來這邀請函極為重要，是他們叩響神秘集團大門的敲門磚。
如果能得到它，一切說不準就能化被動為主動。
阮糖記起江筱月所創辦的月聞雜志社能接收到社會上各種五花八門的訊息，而她本身也出自豪門。
於是，阮糖托她私下詢問打聽。
看看濱城裏有哪些豪門世家收到過賭場的邀請函。
對準有錢人，是這個集團慣來的套路。
很巧，阮糖和江筱月的身邊不乏有錢人。
很快，江筱月就帶來了一個消息。
這天下午，她坐在男執事店內的金色沙發上。
她接過助理麒麟端來的卡布奇諾，施施然地打發他離開。
她默了半晌，才道：“我聽說遲氏集團也收到了那份邀請函。”
“遲衍？”阮糖怔然。
江筱月搖搖頭：“不是他，是他的弟弟遲禮。”
遲禮常年在外應酬周旋，比起遲衍的矜冷自持，他是個八面圓通的主兒，十分油滑。
選他這樣的人給請帖去賭場，會會那些豪門貴胄。
他自然是願意的。
不得不說，這個神秘集團對濱城各家勢力都有了解。
風行草靡，海沸江翻，竟是將這兒無形掌控得一清二楚。
阮糖的黛眉深蹙，沒想到遲衍那個便宜弟弟也摻和其中。
這些年來，遲家兩兄弟形成兩軍對壘的陣容，關系緊張。
他倆不是親兄弟，爭奪遲氏集團掌權人的位子，早已水火不容。
如果阮糖去找遲衍幫忙，說不準他會很樂意，順帶教訓下他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
思及此，阮糖立刻聯系遲衍，約他見面。
正好這周末有一場高中同學聚會。
阮糖在遲衍的邀約下，決定赴約。
待到周六，阮糖乘車來到了濱城市區的帝豪酒店。
酒店內的大理石瓷磚地面被水晶吊燈的光線映現得熠熠發光，墻壁上掛著各式精美油畫。
阮糖在侍應生的引領下，穿過長廊，來到了芙蓉閣的包廂。
剛推開門，就見遲衍坐在茶幾前，正和幾位老同學品茗聊天。
一見到阮糖來了，他朝她淡淡一笑。
阮糖和到場的同學寒暄一番，隨即坐到遲衍的身邊。
遲衍為她沖了杯碧螺春，端到她的面前：“先喝杯茶。”
阮糖原想和他聊聊今天來這兒的正事，但見其他同學都在，只能先拿起茶杯，呡了一口。
茶香裊裊，沁人心脾。
她斟酌開口：“上次廣告牌的事情，我還沒有謝過你。”
“小事。”遲衍拿起紫砂壺，緩緩倒茶，“那個女孩挺有主見的，說要還錢，每個月都準時打來一小筆款。”
“她是個好姑娘。”
阮糖握著茶杯，嗓音被茶香暈得有點朦朧飄渺。
遲衍又為她添了杯新茶，似是想到了什麽，嘴角輕揚。
“上次過後，你們那兒怎麽換了個人和我聯系？”
阮糖的扇睫輕眨，突然就想起上回周淮煦向她要了遲衍的聯系方式。
她張了張唇，組織了下措辭說：“我有個同事比較熱心腸，就由他來對接這件事了。”
遲衍不置可否。
他想起公交站牌那件事的前因後果，倒是生出幾分唏噓。
遲衍說：“我那個弟弟是個不省事的。我之前就告誡過他，不要請何子岐那種男流量當代言人，但他偏偏不聽。”
這年頭男明星塌房的幾率大，就像定時炸彈一樣。
不知道幾時就會炸在自家門口。
遲衍曾為了遲氏集團的聲譽，叫遲禮選擇其他公眾人物當代言人，但遲禮卻執意找了何子岐。
他認為如今的當紅頂流擁有眾多女友粉。
如果能吸引這批受眾來玩他們的戀愛游戲，可謂是最佳選擇。
“看來他賭錯了。”
雖然何子岐現在還沒塌房，但警方已經盯上他，爆雷是遲早的事。
阮糖笑著說：“那你之後打算怎麽做？”
遲衍和他弟弟鬥了這麽久，能抓住他的把柄自然狠狠“參他一本”，已經將這事告訴他的父親了。
“祝你成功。”阮糖朝遲衍展顏而笑。
遲衍回敬她一杯茶：“我該謝謝你的幫忙。”
“欸，我這可是為了抓犯人啊。”阮糖擺手道。
遲衍失笑：“我當然知道阮大隊長志存高遠、為民除害，有你在是我們老百姓這輩子最大的幸事。”
“你少來。”
遲衍這人什麽都好，就是長著一張能瞎編胡謅的嘴。
再讓他講下去，估計她都能變成古來今往的大英雄，比那補天的女媧還厲害。
他們將話題扯遠。
轉眼間，其他同學也陸續趕到。
眼見人到齊了，大夥圍坐到圓桌前。
遲衍舉起酒杯，姿態矜雅清貴。
他揚聲道：“今天難得來了這麽多老同學，大家不必拘束，該吃吃該喝喝。”
“好嘞！”眾人紛紛應和。
有個同學瞥向坐在遲衍旁邊的阮糖，眼睛亮了亮。
“沒想到阮糖居然來了，真是稀客啊。”
“阮大隊長平時公務繁忙，也就遲總請得動！”
大夥你一言我一語地附和著，阮糖不禁汗顏。
她平時工作忙，做刑警的難免晝夜顛倒，三餐不定。
閑餘時間都沒有多少，更別提去參加同學聚會。
想想她也有四五年沒和這群老同學見面了。
“我看阮糖還是和以前一樣漂亮！”
“不愧是我們的班花啊。”
“聽說你還單著，正好遲總也沒對象，要不你兩再續前緣？”
以前上學時，大夥就常將遲衍和阮糖扯在一塊兒。
兩人成績好、相貌佳，宛如一對金童玉女。
這些年過去，大夥還是愛拿他倆打趣。
阮糖握著筷子的手一頓，擡眼睇向那個說得最歡的男同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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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錯了，該罰！”
被稱作老馮的男同學拍拍自己的嘴，樂呵呵地說。
遲衍在一旁冷不丁地開口：“老馮在暗諷你是滅絕師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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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糖在心裏翻了個白眼，這遲衍真是白生了一副好皮囊，可惜沒長嘴。
這“語不驚人死不休，半句話就能把人噎死”的毛病，到底什麽時候能改改。
老馮也被遲衍噎得喉嚨緊澀，半晌才將一塊榴蓮酥給咽了下去。
他滿臉無辜地說：“阮糖，我沒這意思！”
他身邊的女同學嗔笑道：“我們這群人裏，也就遲總敢試探糖糖的底線。”
“糖糖身手好，遲總也不怕她生氣，找你算賬。”
遲衍漫不經心地說：“她肯定不會和我一般見識。”
“誰說的。”阮糖輕飄飄地睨了他一眼。
他倆的關系熟絡，好友間的調侃交鋒，落在旁人的眼裏倒像是在打情罵俏。
一時間，大夥發出陣陣起哄聲和歡笑聲。
在一片歡暢氛圍中，包廂的大門忽地被人一把推開。
眾人擡眼望去，只見一道頎長身影款款地走進包廂內。
明亮的水晶吊燈光線傾灑在他的臉上，映著他清臒俊朗的眉眼。
正是周淮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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